生死崖–談湘軍在汐止大崎腳坪99個金斗懸案與虎字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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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工作者溫海濤,對於「虎字碑」有深厚的研究,並為了這個研究特別往走兩岸尋找劉明燈的故鄉和後代,查訪歷史紀錄和相關史料,發覺「虎字碑」乃湘軍在台鎮守的故事源頭,而這個故事,竟和水返腳(汐止)關連深厚,特別是水返腳的水源路一帶,竟有無名古甕九十九個,汐止鹿窟事件受難的在地耆老李石城出資為其蓋了「抗日紀念碑」,為繁雜的臺灣史又新增一頁。此文乃溫海濤糾集汐止文史故事和虎字碑撰寫過程的真實記錄。上面為溫海濤先生完成一本詳實記錄的《虎字傳奇》封面。(翻攝 / 鄭維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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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溫海濤 照片 / 翟慧美
水返腳是汐止市的舊名,一九五三年初,我出生於臺北士林芝山岩,緊臨保密局旁的一位堡長家,過不久便舉家遷往汐止,當時正發生震驚全臺的第二次「鹿窟事件」,先嚴也不懼此事件有清鄉的危機,也不恐當地的民風慓悍,一句閩南語都說不來,就定居這偏遠的小鎮,一住也近一甲子了。
水返腳四面環山,基隆河由東向西彎曲穿流過兩側山丘,北面七星山區最高峰是七星山海拔1120米,南面為雪山山脈的支脈,最高峰姜子寮山海拔739米,緊臨四分尾山海拔640米,其東南山麓為楓仔林(現新北市石碇區),向東再翻越一座高山即到坪林,再向東東南翻山越嶺約15公里即走進跑馬古道到礁溪鎮,這一條約40公里的東西向「淡蘭古道」,在一百四十年前,來臺首任湘軍總兵劉明燈派他四弟劉明煌開發此道路。
▲水源路上的無主金斗甕。
水返腳順基隆河向北北東行,山丘比鄰隘口眾多,五堵、六堵、七堵、八堵、暖暖、瑞芳到貢寮;此條為淡蘭古道,再銜接草嶺古道到頭圍,此古道留下湘軍來臺第一任總兵數塊碩大的石刻,也見證以後台灣被外強淩侮的演義。
最早期十六世紀初西班牙人由貢寮登陸,隨著荷蘭人再到清朝末期1840年鴉片戰爭英軍進攻基隆港,被當時姚塋總兵將其軍艦重創而作罷,接著1884年中法戰爭法軍強攻基隆港,被湘西乞丐總兵孫開華及台島陳秋菊組500義勇軍共同擊潰法軍,再轉戰滬尾(現今淡水)清軍大勝法軍退占澎湖,因孤跋總督傷重不治而放棄北臺封鎖策略。
一八九五年初清廷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乙未割臺,日軍四月由貢寮登陸順著淡蘭古道向臺北挺進,沒料到途經獅球嶺受到清軍與義勇軍頑強對抗,緾鬥數十日雙方各傷亡數千人,至終清兵敗退,隨即日軍繼續向臺北城推進, 行經八堵、七堵、六堵、五堵抵水返腳便停滯整軍,調養氣息,深恐入臺北城前會有一場更頑強的抵抗,此時已是六月,日本能久親王便以蘇家大院為御所……。
▲水源路上的無主金斗甕,李石城特別為其捐獻做了遮風避雨的小塔,右二為作者溫海濤。
水返腳為水路交會之要灈,由滬尾行淡水河轉入基隆河到水返腳上岸向東北走淡蘭古道、銜接草嶺古道入蘭陽平原,另一條向東東南順康誥坑溪翻山越石碇,過坪林由跑馬古道入蘭陽平原。在這樣崇山峻林古道四通八達,也造就反割臺戰爭落籍在台湘軍與義民抵抗日軍慘敗退經水返腳大崎腳下怨死的無名烈士原由,這是汐止發生第一次「鹿窟事件」;此事件沉寂百年,公元2000年終於昭然揭示。
我家就住在基隆河與康誥坑溪的交匯處,兒時陪著母親到溪邊洗滌衣物,我就在溪邊捉蝦尋蟹,而康誥坑溪也就順其自然是伴我成長遊憇最佳的地方,迄今亦是如此。
記得十二、三歲第一次溯溪到康誥康溪源頭,在眾多山澗交合處的古道崖縫上擺置一大排金斗,刹時間頓然毛骨悚然,風涼水冷打個寒顫。當時在一起的同伴有建中、建育、建峰林家三兄弟,即刻打道回府,並請教他父親林炳燈老師,林老師一家人1963年由平溪遷到汐止與我成了鄰居,林老師說:他小時候他父親石碇保正林連財帶他到汐止來也是走楓仔林翻過四分尾,由大崎頂途經大崎腳坪見到這一大列骨罎,當時也問了他父親這是哪兒來的?一樣是不清楚,不明白,只知無名氏由上往下數是九十九個,回家往上數也是九十九個。
這樣一個謎到2000年終於有答案,原來是乙未割臺一批無名烈士孤魂,如今在旁立了一塊碑,說明當時概況、英勇事跡;立了一個祠,讓人憑弔;立祠碑的人為汐止地方耆老廖田、李石城先生,受其父囑附,來日經濟許可,為這些無名烈士的事跡昭然於世。命運有時也會捉弄人,他倆父親抗日參與第一次「鹿窟事件」,而廖田、李石城先生於一九五三年親歷了第二次「鹿窟事件」,怨獄之災十七年……;而這立碑祠之經費想必是他怨獄部份的補償金而獻做的,令人感傷,也感觸命運捉弄人。
▲這是李石城捐獻的抗日紀念碑
二00六年十月到湘西張家界調研劉明燈墓石雕群及家世經歷以及相關人文史誌,籌劃著作《虎字傳奇》,述說這第一位湘籍總兵來臺後開啟湘軍戌臺的史蹟。在調研過程也發現土家族大多住在大山裏,以澧水為外出的主要水道,土家族下山外出總會放置一塊石頭於崖上或大樹叉上表示人不在山里,回來時將石頭取下,才登山返家;如此一個簡易的生活習慣,莫讓訪友空跑一趟,卻也算是高招。
如此又想起水返腳大崎腳坪崖上的九九金斗與土家族的關系,由一八六六年十二月湘軍入臺往後每三年一更換,至一八九五乙未割臺這卄八年間想必有許多湘軍落籍臺島。而水返腳水路交匯處又與澧水湘西土家族家鄉又有許多相近之處,並且在開發北台灣淡蘭道路與淡蘭古道別有一番感情。
一八九五獅球嶺一戰清軍敗,退守時孫開華已故,其子也戰死,其媳婦托孤由土家子弟携孤返湘西,並求告增弁戌臺,她留下再戰並留置一批土家兵勇隱藏汐止山區北边的烘內與南面的鹿窟由四品軍銜陳秋菊統領,在此等待增員以便南北為犄角攻臺北城,沒想到不見援兵,又聞總兵媳婦孫夫人張秀容與劉永福女兒劉紅仙雙雙相繼戰死於高雄,此刻每人悲憤不已,決定由陳秋菊統領與三角湧、平鎮、龍潭的胡嘉猷率五六千人圍攻臺北城,終究不抵日軍武器精良、彈藥足備,敗走汐止入康誥坑溪退入山林再伺機而行。
行至大崎腳坪面對高山險阻,又恐追兵,傷重者已無法再行攀登,唯一選擇就地而安,留言屍首往後切毋曝屍荒野,以罎裝置,擱於崖上以示魂魄外出以待鄉親領歸……。荒山淒寂,煙雨泣嘯,過了百余年,情何以堪,無人問津,無名還是無名,期待第三次「鹿窟事件」羽化成蝶,蛻變成為另一批美艷的紫蝶南北生態巡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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